我無罪,我是鄭性澤



劉育承律師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鄭性澤那天,天氣非常晴朗。立法院剛通過新任檢察總長顏大和的人事案,羅秉成律師更預計於下午1點半,在最高法院檢察署的門口召開「即刻救援鄭性澤」記者會,同時遞交非常上訴狀。於是被太陽蒸熏得幾乎沸騰的空氣,似乎也洋溢著一種令人開心的氣氛。

  我辦了接見程序和鄭性澤見面。接見室的鐵捲窗一拉開,穿著藍色囚服、理了個小平頭的鄭性澤就亮出手掌,大大地笑著打招呼。他出乎意料地開朗,或許是已經知道義務律師團將為他提起非常上訴。我們隔著鐵窗和防彈玻璃用電話抬槓。我們聊司法,聊他的不平,聊這些堅信實體與程序正義的人帶給他的鼓勵,還有新任檢察總長上台可能帶來的微小平反希望。十一點半左右,接見窗口的鐵捲門緩緩放了下來,鄭性澤還是咧嘴笑著,他說了聲再見。接見結束。

  當天傍晚,劉炎國死刑執行。我想到同一天才剛見面、和死亡擦身而過的鄭性澤。總是幫劉炎國理頭髮的他,不知道正在想什麼?

  和劉炎國案比起來,有更多的證據足以證明鄭性澤無罪。或許在劉炎國案裡我們努力不夠,沒辦法在槍口下搶救出一個犯罪累累但是不是死有餘辜還有待討論的劉炎國。而面對可以說已經超越合理懷疑無罪的鄭性澤,已經不容許再有任何失誤了。

  可惜的是,死刑救援與其說是法律問題,更像個政治問題。他們的死活取決於檢警合法或非法的蒐證與刑訊,決定在法官有罪推定的心證、對證據的不充分評價和對犯罪情節的恣意想像,以及結案壓力下的複製貼上,最後再由民調低迷的政府決定執行的最佳時機。就算違反無罪推定,就算不顧經驗和論理法則,就算判決理由矛盾不備、有利事項置而不論,甚至違反兩公約下對人權本應鄭重的承諾,那又怎麼樣呢?這些人早已在偵查開始時,註定成為被國家權力支配的客體,在高權的凌遲下,他們的青春、生命與價值將在監所、法庭和刑場裡消磨至盡。

  幸好,仍有一群人願意傾聽他們的故事,替他們發聲。有一天,當這些聲音夠大的時候,或許能夠越過階級的高牆,讓另一邊掌握權力的人們,知道自己所面對的,也是有血有淚、有著自己人生和價值的、活生生的人。希望那一天,擁有權力的人能認識這一切,而小心謹慎地行使人民賦予他們的權力。

  希望有一天,鄭性澤能夠在聆判後,自由地走出法庭,在陽光下再說一次:「我無罪,我是鄭性澤。」

《我無罪,我是鄭性澤》(羅秉成律師台語配音版)http://youtu.be/X09qvmrh3u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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